观展｜古埃及在湘博：淡化历史的复杂性，突出其多样性
展入口处的装饰壁画
如果有人问“去哪看古埃及文物？” 大多数人或许想到大英博物馆，那里藏有蜚声世界的罗塞塔石碑；当然还有保存图坦卡蒙宝藏的开罗博物馆；展示古埃及黄道十二宫的卢浮宫；甚至是以奈菲尔提提头像为象征的柏林新博物馆。但却忽略了自埃及学创建以来，一座始终占有重要地位的专业性极强的博物馆——意大利都灵埃及博物馆。馆内最重要的展品之一，是一座用黑色花岗岩雕刻而成的拉美西斯二世坐像，神态庄重，栩栩如生。其近乎完美的保存程度和令人赞叹的制作工艺，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尊拥有三千年历史的雕像。
都灵埃及博物馆的拉美西斯二世坐像
国庆前夕，都灵埃及博物馆（Museo Egizio）携带144组、235件馆藏来到了湖南省博物馆（以下简称“湘博”），开启了此次中国巡回展的第四站。本次展览名为“法老·诸神·木乃伊——古埃及文物特展”，这三组充满埃及式遐想的词汇，分别对应着展览的三个部分——“尼罗之歌”、“多元信仰”、“不朽传奇”，为观众呈现出了法老统治下的尼罗河居民的生活，复杂而奇特的神话信仰，以及古埃及文化标志性的丧葬习俗。展品中，除唯一件推测为第26王朝法老头部雕像以外，其余均出自古代埃及上层社会，以祭司阶层为主；与同属于西汉上层社会的马王堆展品在同一屋檐下，进行了一次跨越时空的奇妙对话。
推测为第26王朝法老雅赫摩斯二世头像
正如策展人所说，展览设计的初衷有意淡化古代埃及历史的复杂性，而突出其多样性。观众可以在多元维度下，了解一个内涵更加丰富的古代埃及文明，一些内容甚至给观众带来意外的惊喜。例如展览的第一部分“尼罗之歌”，在较小的展览面积内，集中展出了如头枕、凉鞋、首饰、盥洗用品等古代埃及的生活用品。这些展品在国内鲜有露面。一只镶嵌装饰的木匣更是引得众人围观，观者能切身感受到存在于金字塔迷雾之外的古埃及，一个生活精致的富足社会。
展厅内部
从众多品类挑选精品，需要深厚的古埃及馆藏基础，能做到这一点的博物馆其实不多。展品选材生活化的同时，也注重对重点展品的专业性介绍。阿布考石碑高138厘米、宽77.5厘米，是这次展品中体积最大、保存最完整的石碑，上面清晰地记录了献给阿布考的供品清单：“面包、啤酒、牛羊、飞禽、容器和衣衫”。得益于展板上详细的注释，观众可以看到大约生活在4000年前的古埃及人的物质生活，以及对往生者的祝福。
（关于这件展品的详细介绍可参见一篇电子期刊文章
https://www.mediterraneoantico.it/wp-content/uploads/2015/06/Magazine-n.7.pdf）
第二部分“多元信仰”使观者有渐入佳境之感，在进入丧葬习俗主题之前，了解古埃及人的宇宙观和宗教信仰，为接下来的“重头戏”做铺垫。来自底比斯卡尔纳克神庙的巨大石像，无疑是这个展厅的亮点，另有塞赫迈特狮头女神的立像和坐像各一尊，以及代表阿蒙神的公羊头像。都灵博物馆所藏的卡尔纳克藏品，是该地区历史上首批出土器物，其中有许多真人比例的神像和法老像，且以精美和完整著称，上文中提到的拉美西斯二世坐像就是一例，更不用说那尊重达5吨的塞提二世雕像。神像立于眼前，让人仿佛回到了气势恢宏的皇家神庙群。也难怪埃及学之父商博良发出感叹：想了解孟菲斯和底比斯，就先去都灵看看吧。
展厅内部
神庙作为古埃及宗教生活中重要的元素，被安排在了第二展厅的开始处。在这里，笔者第一次见到了19世纪的神庙模型，模型为木制，辅以石膏、颜料制作而成。历经200年的时间，模型本身已成为文物。神庙的原型大都在上世纪60年代埃及建造阿斯旺水坝时被移离原来的位置，有的被重新安置在其他国家的博物馆内，以作纪念。这些模型本身不仅精确地还原了神庙真实的样貌，其背后还隐藏了一段埃及政府以文物作为外交赠礼的特殊历史时期。
与19世纪神庙模型产生关联的，还有神庙作为神的居所在古埃及人观念中的象征意义。从最外侧的正门、庭院直至最内部的神殿，神庙的地板逐渐抬升，而天花板逐渐下降；埃及人严格控制着神庙内部的采光，由明亮至幽暗，由民众祈祷的院落至摆放神像的神殿，至深至暗处是神明的居所，以此来代表神明的神圣与不可接近。神庙内的土地好像尼罗河肥沃的土壤，多柱厅内的石柱犹如生长茂盛的植物，拔地而起。而神庙围墙被砌成了波浪形，代表了混沌之水，神庙之外则被视作一片荒芜。神庙是古埃及人理想中的宇宙模型。回到展览，两尊来自底比斯卡尔纳克神庙的狮头女神神像被巧妙地摆放在展厅最深处，灯光也被有意调暗，她们以最恰当的方式接受着人们的注视。都灵埃及博物馆摆放神像的展厅也采用了同样的设计理念。
来自卡尔纳克的塞赫迈特女神像
古代埃及人相信只要生前行善积德，死后身体不腐，便可以进入永生的极乐世界。储藏逝者内脏的卡诺匹克罐、拥有魔法力量的护身符、引导逝者获得永生的咒语集《亡灵书》、记录家人对逝者祝愿的铭文石刻，都是古代埃及葬俗的必需品，可以在展览第三部分“不朽传奇”中看到。值得一提的是，动物木乃伊作为动物信仰和丧葬习俗的结合，同时出现在了展览的第二和第三部分，其中又以猫形木乃伊最为特殊。以它的形象开发的纪念品广受欢迎，称得上是都灵埃及博物馆的“吉祥物”，而这次展览它被摆在了容易忽略的位置。最受观展者青睐的彩绘人形棺椁与木乃伊被安放在展厅的中央高台上，在展览的结尾处，重重地敲下了一个回味悠长的音符。
不起眼的明星展品猫木乃伊
观众在观展过程中，对于展品越陌生，他们对于解释性文字表现出来的依赖就越明显。此次古埃及特展充分意识到了这一点，并采用了大量图文结合的展板辅助参观者理解展品的文化背景。在展览开始，策展人就对古埃及历史时间轴进行了本地化处理，加入了湖南当地的考古文化序列，这对观众来说是一次非常有效的展示。在“多元信仰”部分，策展人使用了近乎一整面墙的空间，使用图像和文字来解释古埃及的神话系统。在“不朽传奇”部分，又运用同样的方式介绍古代埃及棺椁的演变历史。实际上，在展厅内的观察可以看出，高清图片和字体较大的文字，搭配上醒目的背景颜色，的确能吸引更多参观者驻足；与之对比的情况是，在需要弯腰或下蹲才能看见展牌的文物面前，却人数寥寥。
另外，视频解说和VR技术的引入与展板文字相得益彰，同样受到了观展者的欢迎。这使得多媒体展示手段、文物与观展者之间的互动达到了最大化。
THE END
这是一场出人意料的展览。
作为湘博引进外展，此次展览无论在前期宣传，还是实际观感上，都抓住了中国观众对于古埃及文明强烈的好奇心。在烘托神秘氛围的同时，摒弃了可能更具传播性的话题，如“法老的诅咒”、“天外来客”、“古埃及与华夏”等，足见主办方作为公立机构的专业性，以及对于正确知识传播的责任和担当。
展览在学术基础之上，利用有限的空间和展品数量，为观众描绘出一幅古埃及文明的全景图，几乎无一遗漏地囊括了古埃及信仰与丧葬习俗的所有元素，同时又继承了原博物馆引以为傲的“基因”，加之颇具人气的多媒体应用，尽管收费却颇受观众欢迎。近两年，埃及展频现，其范围覆盖了大半个中国，参观人数也屡创新高。也就是说，每一位对古埃及文明怀有好奇心的观众，都可以利用假期或周末时间，轻松地在当地或邻省的博物馆里一睹古埃及文化的魅力与风采。这使笔者不禁感叹，那阵在上世纪曾席卷全球的“埃及热”是否已经开始登陆中国了？
展览名称：法老·诸神·木乃伊——古埃及文物特展
展览时间：2018年9月29日——12月5日
（每周二至周日9:00-17:00，16:00停止入馆）
展览地点：湖南省博物馆一层特展一厅
成人票：30/人；
优惠票：15/人（全日制大学本科及以下在校学生、现役军人、低保户凭有效证件）；
免票对象：65岁以上的老人、残疾人凭有效证件，由家长陪同的1.3米以下的儿童。
图片来源：作者、湖南省博物馆官方微信
作者：高伟
编辑：oneman#大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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